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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見彭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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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見彭導

在《勿忘我》獲得了巨大關註度的同時, 這段時間也有一些商業邀約找上“似水流年”。

像是為廣告制作插曲、為某個歌手定制歌曲這類的。

但大多數的合作對象對於此時的“似水流年”來說都沒有什麽價值。既不能提升名氣也不能獲得更多資源,更是對他本身的音樂創作沒有增益,所以靳培英都拒絕了。

不過今天她受到的這封郵件似乎有些不一樣。

靳培英盯著發件人的名字再三檢查, 確認真的是幾年前獲得過C國電影界最高獎項金牡丹獎的著名導演彭曼青, 又把她發來的郵件通讀了一遍, 發現這位蜚聲影圈的女導演想要邀請“似水流年”來為自己的新電影作一首主題曲,並含蓄地向她詢問了“似水流年”本人的聯系方式, 表達了最好能跟本人親自見面交流一下的請求。

靳培英就打電話問姜銘書的想法。

她先將前因後果描述了一遍,然後猶豫地又加上一句:

“和彭導合作可能可以幫你打開電影音樂的市場,我個人認為這個機會還是很難得的。你怎麽想?”

姜銘書聽了後說:“我可以接受。我的外貌本來也不是什麽一定要保密的事情。”

靳培英疑惑:“那你為什麽一直不肯露面?像上次拍攝《勿忘我》封面, 人攝影師那麽激動躊躇滿志地想拍一組絕美大片,你卻無情地把臉遮上了。”

姜銘書:“我覺得把臉用花擋著更有藝術氛圍。”

靳培英聽他講這話停頓了兩秒,回想了一下他的容貌, 默了。

其實……就您這張臉, 孤零零地擺在封面上都很有藝術感。

但她不打算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,繼續道:“那我就去回覆彭導啦?你這幾天要留意電話哦。掛了,拜拜。”

“拜拜。”

姜銘書掛斷電話後思索了片刻, 把面前的書本蓋上, 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“彭曼青”。

網頁上蹦出來了許多相關內容。他選擇了人物詞條。

彭導身上的榮譽相當多, 不僅獲得過金牡丹獎還曾摘得幾大國際電影節的多項獎項。

通過她先前的作品可以看出彭曼青其實是個文藝片導演,尤其擅長用描繪扭曲的環境對於人物心理、性格乃至人性的影響。她的有幾部影片甚至因為尺度過大無法上映。

可以說, 她尤其擅長的應該是反映黑暗面的電影題材。

舒適區在這種風格卻找了自己制作主題曲?

姜銘書不太理解。

……畢竟眾所周知, “似水流年”音樂的統治領域是溫暖向的。

雖然曾經也有過《怪物》這樣的暗黑系神曲誕生,不過很難說是不是一個意外,像這種大項目總不可能將希望寄托在一個未知的特例身上吧?

所以說其實是彭導想要轉型?拍點明媚的?

他按下心底的疑慮。

等到時候見面詳談就知道了。

姜銘書又看了其他關於彭曼青的報道, 除了事業上的成就,她家庭的美滿也經常成為大眾羨慕的目標。彭曼青和她現任丈夫都是娛樂圈人士, 兩人一個是名導一個是影帝,可謂強強聯合。而她老公關紀正是二人合作時與她相識相愛的,也是憑借合作的那部作品奪得了金樹葉最佳男主角獎。兩人婚後總是高調秀恩愛,甜蜜得總像新婚。

因此傳為一段佳話。

考慮到許多熒屏“典範夫婦”是偽裝出來的,姜銘書對此不予置評。

放下手機,他再次投身學習。

……

看得出彭導對於自己的新電影籌備非常上心,拿到“似水流年”聯系方式沒多久便找了他。而在得知“似水流年”的位置時又毫無架子地表示自己可以專門飛到H市見他。

盡管對方的熱情和主動讓姜銘書有些詫異,不過他對此喜聞樂見,答應下來。

見面地點是彭曼青定的,在一家叫做“碧雲天”的飯店裏。這家連鎖飯店在全國很有名氣,口碑也很好——據說第一次見面請人吃飯不知道選什麽地方選它準沒錯。

姜銘書到了碧雲天之後再次查看了一下彭曼青給的包間號,擡步向樓上走去。確認就是眼前的房間,他輕輕敲了一下門。

裏面傳出來一個聽起來有些懶散的女聲:

“請進。”

姜銘書推門。

今天雖然是談合作,但是他卻並沒有打扮得很隆重,不是他不重視這次機會,而是現在他思想再怎麽成熟外表都還只是一個高中生,穿得過於成熟穩重反而顯得怪異,不如選擇更恰當的打扮。

於是他放棄了西裝,選了一件白色打底加上栗色針織背心,配上灰藍色帶著流蘇鎖邊設計的牛仔外套和灰褐色的高腰牛仔褲,覆古而洋氣,加上他寧靜恬淡的氣質,矛盾地同時顯現出輕熟感與少年感。

彭曼青擡頭看見進來的是一個戴著黑色口罩、但看上去異常年輕的人,第一反應不是質疑他走錯了,而是確信他就是網絡上傳得轟轟烈烈的、神秘的“似水流年”——這是她的直覺告訴她的。像她這個等級的導演一般都十分迷信自己的感覺。

“‘似水流年’?”她用的是問句但語氣卻很肯定。

姜銘書有點意外。

“你怎麽這麽確定?”他抿唇笑。

女人也勾唇,懶懶道:“有些人的氣質,就是會讓同類一眼認出來,比如你——”

她坐直身體,直勾勾盯著他:“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我是一類人。”

“什麽人?”姜銘書自覺地接話。

“內省者,”女人沒有移開視線,眼睛也不眨快速地說,仿佛不用思考,原本懶洋洋的語調都變得抑揚頓挫,“而且是有天賦的內省者。這種內省為我們的創作帶來無盡的靈感,因為我們總是控制不住去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乃至他人的一言一行,從中捕捉歡愉與痛苦的微粒。而代價就是對自身無休止的詰問自首,無法抑制。”

“……是嗎?”

姜銘書沒有說別的話。

彭曼青疑惑:“你看起來並不相信我的說法?”

姜銘書:“我只是不認為自己是那種人。”

女人笑:“是不認為,還是不願認為?”

姜銘書也笑了:“這有那麽重要嗎?我們還是來談正事吧。”

女人的背又彎下去,整個人恢覆成懶散的模樣,“好吧,如你所願——”

姜銘書找了個位子坐下,伸手摘掉口罩。

彭曼青忽然又有了熱情,興致勃勃地盯著他的臉,冷不丁發問:“你有考慮過演電影嗎?要不要來試試我的新電影?”

姜銘書一楞。

作為知名導演,彭曼青要籌備新電影自然引起了許多媒體的註意,有不少演員對此虎視眈眈、躍躍欲試,就想要憑借彭導的電影一飛沖天。

他不明白這個天大的好事怎麽落在了自己身上,還是說她只是開句玩笑?

很有可能。

於是他遲疑道:“如果我沒記錯,你似乎是來找我作主題曲的?”

女人擺擺手:“如果我剛開始還有一點懷疑的話,見到你之後就純然信任你了。主題曲你肯定可以完成得很完美。這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的。——唔,再加上之前聽到《怪物》的時候的感覺。”

她沒有多講,而是繼續不依不撓重覆之前的問題:“所以,你要不要來試試?”

姜銘書:“我能問問,為什麽選中我嗎?”

彭曼青:“其實,在聽到《怪物》這首歌的時候我不僅產生了讓你來作主題曲的想法,還想讓你來演裏面的一個角色。因為你的歌裏不只有自己的情感,還有你擬化的、他人的情感。你懂我的意思嗎?——也就是說你對於情緒的模擬很強大、代入感也很強,仿佛能徹底抹殺自己變成另一個人似的。最重要的是,表現力超乎常人。這意味著也能讓他人共情。以上種種讓我覺得你絕對是這個角色的最合適人選。但是先前不確定你的形象因此並沒有決定下來,而現在?”

她的視線落在姜銘書的臉上,露出了滿意的笑容,給出最後的結論——

“你簡直就像上天派來要演傅恩的!Perfect!Perfect!”

姜銘書忽略了她的激動,沒有一口答應,冷靜問道:

“所以能冒昧地問一下您的新電影是講什麽的嗎?”

“哦哦,差點忘記了。”女人懊惱地從旁邊的包裏拿出劇本。

姜銘書接過後粗略地掃了幾眼,發現這個故事似乎和他想象的出入有點大。

談到電影,彭曼青自然地開始介紹:

“大概就是講一個誤入歧途的人在錯誤的環境中一步一步失去自我、最終即使幡然醒悟仍然為時已遲的故事吧。主題曲的話,我相信你看完劇本後一定可以作出我想要的那種感覺。怎麽樣?甲方允許你創作自由。”

姜銘書失笑:“說得好像你不滿意不會返工一樣……所以你真的是單單聽了那首歌就來找我的?真不知道是說你有魄力還是莽撞呢。”

女人晃了晃腦袋,在包裏掏著什麽,否認:“既不是魄力也不是莽撞,這叫共振。”

她好像終於摸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——一盒女士香煙,她熟練地打開蓋子抽出一根,“介意嗎?”

見到姜銘書搖頭,彭曼青才緩緩地把煙叼在嘴裏,用火機輕地點著。

淡淡的煙模糊了她的表情。

她接著說:

“《怪物》講的是人被人逼成了怪物。而我要講的表面上是人被環境逼成了怪物,可也不想想,環境歸根到底為什麽會變成如此呢——人改造的。因此其實質也就是人逼人,不過換個抽象點的人罷了。所以我說,這是共振。”

她吸了一口煙,總結,“所謂‘怪物’,其實也是人就著己身形象繪成的‘異己’,追溯到本源,大抵會發現那怪物的皮底下的實際是人——就像人皮底下的常是怪物。這是我對《怪物》的理解,也是我對怪物的理解。”

她微微一笑:“現在你總不至於再質疑我莽撞了吧?我可是經過考量的喲。”

姜銘書認真地打量眼前的人,她的近乎天才般的靈感以及深邃到摸到人骨頭的思想令他警惕。

他向來討厭直覺系。更討厭的是有腦子的直覺系。

因為他們做事比起在意外在,更關註靈魂。

而歌曲的靈魂,其實與創作者的息息相關。

……靈魂是無法偽裝的,對嗎?

於是他選擇避開這個命題。

“我了解了。如果我能力夠的話,當然,我樂意之至。”姜銘書說,“我猜想您那麽自信無畏地想讓我演的角色戲份肯定不會很多,不然選擇絕對會更謹慎;但同時您又對他如此認真,懷有這麽高的期望——他應該是一個有相當作用的小配角吧?或許對於主角具有特殊的意義。”

彭曼青掐滅香煙,把煙頭在手旁的煙灰缸裏按了按,慵懶地勾起唇角,“是的。傅恩的確是個有相當作用的配角。但是——你有一個地方說錯了。”

她笑盈盈地看向面前的少年。

“我對你的選擇,無關乎謹慎哦。”

少年瞥了她一眼,沈默不語。

彭曼青忍不住又笑了一聲。

“因為最後都會試鏡的啦~不過對於你我可以要求放寬一點。只要演技不是太辣眼睛、讓觀眾出戲,基本上我都會給你過的哦~所以其實只是給個機會,別有太大壓力~”

聽到還會有篩選姜銘書倒是稍稍安心了。他點頭:“我會努力。”

女人見他好像很開心傅恩這個角色並不是“指定”他演的,笑意又加深了。

她指了指桌上一動未動的菜。

“好啦好啦,再聊下去菜都要涼了。據說碧雲天的這道白灼蝦味道非常驚艷,來吃吃看。”

姜銘書依言安靜吃菜,心中還渙散著迷思。

老實說他之前沒想到彭曼青竟然是這種類型的人。

對於自己認定的事實無比固執,對於符合自己想法的同類無比熱切。

看來搞藝術的都有點奇怪是真的。

——這話是不是把他自己也罵進去啦?

吃完飯兩個人一起走出碧雲天。

“彭導你打算怎麽回去?”姜銘書問。

穿著小西服的女人一撥頭發,“我自己開車來的。你呢?家長會來接嗎?”

她的話語有點打趣的味道。

姜銘書:“我打車回去。”

彭曼青:“要我送你回去嗎?小朋友。”

姜銘書禮貌拒絕了。彭曼青也沒有堅持。

望著“似水流年”離開的背影,坐在車裏的女人微微出神。

她是個很敏銳的人。所以她當然能看到他恬淡的外表下藏著巨大的、被很好地遮掩住的秘密。

但是這沒什麽好在意、探究的,畢竟人都是會偽裝的。

——自己與丈夫的模範夫婦不就是表演出來的嗎?

人連愛意都能偽造,秘密又算得了什麽。

她嗤笑一聲,也不知道在笑什麽,發動了汽車。

……而在彭曼青後面的車子裏,兩個戴著帽子和墨鏡的狗仔則正在激動地大吼大叫:

“爆點!絕對是爆點!”

“模範夫婦人設崩塌!彭曼青夜會情人!”

“發了!我們要發了!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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